打工的地方，一家很法國的法國餐廳。但老板，廚師，夥計清一色的日本人。
地方不大，每天晚上都擠得滿滿當當的。我能做的，無非就是聽著手風琴的旋律，擦擦葡萄酒杯，按照比例調些雞尾酒，洗洗碟子，偶爾幫廚師做下冷盤。有時候會很無聊。
這時候，我就會觀察那些有趣的客人。全當是一種生活的積累。一般有閑情到法國餐廳消磨時間的客人，都不會太趕時間。三三兩兩點上一份MANU，就能嘻嘻哈哈從下午一直聊到11點關門。
又是忙碌的一天，我在吧臺前擦著桶身的香檳杯子，“いらっしゃいませ”，夥計大聲喊著，尾音拉得很長，那表示有客人來了。往門那兒望去，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，披肩的長發，兩個手鐲這麽大的耳環，粉色的唇彩和眼影。很漂亮的黑色長裙禮服。
她自己挑了一個角落靠窗的雙人位置，放下包點了一杯ストロバリ，環視了下四周拿出鏡子開始補妝，很有趣的表情，塗完唇膏一抿嘴，對著鏡子微笑。她今天一定有約會吧，戀愛中的女人總是顯得那麽單純而且不設防。
天漸漸暗下來了，客人也漸漸多起來了。因為接下來就是周末，所以周五的晚上總是最繁忙的。主廚會在這天熬一大鍋蔬菜番茄湯，裏面還會加些波爾多的紅葡萄酒，整個房間裏就彌漫著酸酸甜甜又微醺的味道。夾雜著人們的歡聲笑語，還有CD裏循環的手風琴聲，這種感覺確實很法國。
女孩時不時會用手機看看時間，每隔一段時間又會掏出鏡子來補一下妝，同樣的塗完唇彩對著鏡子抿嘴一笑，好像怕ストロバリ的深紅會蓋住半透明的粉紅似的。
時間過得很快，到了休息的時間，廚師又把羊排上的胡椒粉給撒錯了，這時候我就格外開心，因為他會把做錯的菜分給我們吃。加上經理今天心情好，賞了我杯葡萄汁。我就坐在那裏享受額外的美餐。
從那女孩化妝的頻率來看，她一定很忐忑，不由得開始羨慕那個男孩。 進而開始責怪他，怎麽能讓自己的女朋友等這麽久，算了，別人的事。或許她等的是她媽，或者女伴，或者她根本就是一個人來喝酒的。
那對大耳環在燈光和酒杯的反射下閃著奇妙的光彩。客人來了一批批走了一批批，她依舊頻繁的從包裏掏出手機看看，再放回包裏，後來索性就把手機放在桌子上了。依舊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拿出鏡子補下唇彩，只是抿嘴的時候不再有笑容。
調完最後一道食後酒，我的工作也差不多結束了。只是那個角落裏的女孩還是沒有點菜。
此時的餐館裏，只剩她和斜對角的一對白人老夫婦。很鮮明的對比。老夫婦看上去很恩愛的樣子。時不時兩人會拿起杯子深情對視。從我這個角度，正好能從兩個杯子中間看見那個失落的女孩。感覺她哭了，煙醺的眼線開始蘊開。明顯被紙巾擦過的痕跡。
11點打烊了，到處是劈裏啪啦收拾餐具的聲音。日本人視顧客為上帝，催促顧客的行為是絕對不會發生的。此時就剩下一個看上去心情極差的女孩和一幫手忙腳亂的夥計。很尷尬的場面。
她終於走了，東西收拾得很快，腳步很堅定，高跟鞋踩在瓷磚地上每一步都很清脆。
夥計快速走上去想要提醒她付那一杯ストロバリ的賬，被經理攔住了。嗯，看來經理也是個性情中人。
她在等誰呢，一次約會？
或者，是一次曾經的約定？
我也永遠不會知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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